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宇宙最后的餐馆》

分组:科幻组 b

科幻关键词:极限


今天是餐馆营业的最后一天,时值歇业一周后的重新开张。不巧的是,路上碰上了一队游行的人,司机怕麻烦绕了远路,我不得已迟到了三分钟。好在老板娘忙着招呼客人,没有责备我。她窝在黑暗之中忙碌。大堂里的人特别多,比平常要多上一倍,看得出来,大家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的。不知道是因为餐馆即将逝去,还是因为老板娘的特别优惠政策——今天吃得最多的客人可以免单,她称之为“极限挑战”。

餐馆本身很小,客人们只好挤着坐,不爱和别人坐在一起的也不得不拼桌。我换上工作服,和老板娘一起忙得不可开交,两个人要尽可能地满足那么多人的需求,今天得累死。何况,老板娘的“厨艺”比起老板来说要逊色一些,所以整个工作更加地手忙脚乱。更要命的是,我还得一边为客人们写菜单,一边留意着昏暗的窗外:看看有没有食品监督警察的来访。虽然老板娘没有在意警察们的存在与否,但我心里还是对他们保有警惕——我始终猜想,老板的消失一定与他们有关。

一大早,点餐便一轮接着一轮,厨房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这群客人看样子是要从早上一直吃到晚上。我随着客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叫声在餐馆里窜来窜去,几乎得不到空闲,甚至没有时间吃我自己带的早饭。汗水浸润了我的T恤,我保持着不让手上的芯片弄湿。我饿得不行,说不清是哪种饿,总之跑来跑去,力气就快用光了。好在老板娘讲,“休息半个小时吧,厨房过载了,得歇歇。”客人们终于停下了点餐的冲动。

我靠在餐馆的一面水泥墙上,尽量不去想关于老板的事,但还是得留意窗外的情况。我拿出小挎包里的“生命2号”,剥开它面上紧贴的包装纸。一块光滑的,完美的,营养的,恰好的半透明蛋白质能量块在刀叉筷子的碰撞声中晃动。它比起客人们的早餐来讲没有任何诱人之处,我尝试着不去想它。

能量。营养。饿。

我把它塞进嘴里,咀嚼,吞咽,获取能量,一切如常。



我是今年八月入职这家餐馆的。它藏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里,准确说,是一个阴暗杂乱的角落:那儿屋子与屋子交叠,电缆穿过卖违禁特供食材的黑市,泥土和雾缠绕在房檐,阴沉的天早早地把黑暗贯彻于此,掩藏不见天日之物。那些只是侥幸路过,或者吃够了能量块偶尔来买廉价的人造食材的人,是无法找到的。只有在关于“食欲”的交耳密语里,你才能寻到一丝关于它的踪迹。餐馆在这个年代本已不多见,何况是这样特别的餐馆。这个“充满生机”的餐馆就像在躲着谁,我觉得似乎不是食品监督警察,应该是别的人——那些想要找到它的人。

我本不是会来这样的地方的。我来这儿不过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食物券,去满足食欲——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饥饿感,我对食物并没有太多的欲望,我不在乎它们的颜色、味道、香气,只关心它们管不管饱。按理来说平常的生活配给和我原来工作发放的食物券领到的蛋白质足够填满我的饥饿感,可半年前的某一天,一阵怪异的饥饿在半夜袭来。食物只会在饭点配给,我只好摁住肚子,坐在床上焦虑地等待。等待中,我隐约听到有一阵鼓或者贝斯的声音从心脏附近但并非心脏的位置传来。我也仔细地调查过,怀疑是不是食物配给局克扣了我的食物,可是他们似乎没什么过错。此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尽管我把每一寸营养块和每一滴营养液都吞得干干净净,但我晚上还是会醒来:任由饥饿感藏扩散到漆黑的空气里,又一遍一遍在胃里翻滚。

他们讲,在这家餐馆工作,每月能多拿很多的食物券,尽管有很多是黑市上来的,有可能是伪造的,不过能用就好。餐馆缺一个服务生,他们偷偷地在某个地下论坛上发了招聘通知。要求不多:最好要年轻。最好要耐心。最好能让客人感觉到是在一家餐馆里。

我当时起了许多疑惑:餐馆本不就应该在餐馆里?...这个时代还有民间的餐馆吗?...人们为什么会到餐馆里去吃饭?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是一群骗子,专门坑害那些对餐馆抱有念想的人。

我保持着一丝戒备,直到我看见了他们贴在帖子最下面的餐馆的照片:它对焦有些不准,只模糊地呈现出一副餐馆的模样;尽管夜晚雾气弥漫,你仍然可以努力地辨认出餐馆用淡橘色霓虹灯勾勒出的名字:End of Hungry

嗯,饥饿终结,正是我需要的。



“厨房”终于冷却好了,老板娘出来给我打了个招呼又继续进去工作。“咚咚”,某种器乐声在我心脏附近响动,看来“生命2号”没起什么作用,我装作它没有响起。6号桌来了一位穿西装的客人,和其他人相比他显得有些过于拘谨,应该是第一次来。我走到他跟前,摆出一副铁质刀叉和空盘子。然后掏出铅笔和记菜本。

“您好,您要些什么?”

“嗯......这个,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在问我。

“我没吃过,我觉得会不错。”我答。

“你在这儿工作,你怎么可能没吃过?”他又焦急翻了翻菜单,“在这儿吃东西,真的没有问题吧。”

“这儿的食物那么多,您喜欢甚至可以自己点想要的而菜单上没有的菜。我在这儿只吃过一两样菜。至于安全问题......”我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昏暗模糊尚无变化,“您放心,这些东西都不是真的,这儿的一切都符合法律。”

“好吧......那,来一个西冷牛排,七成熟;一份杂酱面;一份北京烤鸭;一份水果沙拉;一份日式猪肉盖饭和一瓶长城干红。暂时先来这些。”他把菜单递给我。

“牛排要什么酱汁?有...”我翻开菜单页。

“黑椒的,黑椒的就行。”他打断我。

“您一个人吗?”

“一个人。”

我撕下记号菜品的这页纸,走近“厨房”门口,从小窗递给了老板娘。老板娘讲了一句“辛苦了”,随后跑进“厨房”深处。她在昏暗的灯光中费劲地盯菜单,又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然后确认再三后按下回车。有一个神秘的机器藏在“厨房”暗部,每当“烹饪”时它就会发出古怪的声响,虽然声音不大,不会影响到外面的人用餐,但我觉得这声音十分古怪,像是某种生物的咆哮。我记得老板好像说过,这个“家伙”来自垃圾之城,虽然年迈,但总有种顽固扎根于其中,每次老板要夸耀它时,总是说“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指不定我和它谁先入土为安。”

大约三分钟后,老板娘从窗口里递出一枚芯片,上面是那位客人点的餐。我回到大堂。那个穿西装的人从很远就盯着我,盯着我手里的芯片。

“如果您有什么不适或者额外的需要的话请挥手示意,我随时会赶到,在使用餐具时请注意安全。”我将芯片插入电脉冲头盔中,然后端正地从身后戴在他的头上。

“祝您用餐愉快。”

那位“西装男”手指抠在餐盘上,紧张的不行,他大概不知道即将进入他脑中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惶恐、喜悦,都有。我此时才发现,那些疯狂“品尝”食物的客人们都缓下了动作,望向这位全新的客人。他们望着、端详着他。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为了取笑他,而是因此陷入了某种回忆。少许的餐具碰撞声中,我可以听到他们沉沉的呼吸声,他们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家餐馆的那一刻,暂时忘记了“极限挑战”的规则,只顾享受涌上来的时间片段。

“咚咚”,贝斯或鼓声又清晰响起。



我记得面试时是在一个有点冷的晚上,我坐在餐馆用餐大堂旁的一个小屋子里。里面的木箱子上积了些灰,应该是杂物间。坐在我对面的是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老板那时戴着一个小皮帽,身形如平常人一样瘦削,有些年纪,不怎么说话。老板娘好像又年轻很多,比平常人要胖一点,但这胖的程度刚刚好,应该讲是性感或者“美”。我端坐在一个小木椅上,等着他们开始话题。这时,失修的小台灯突然微微闪烁,我的影子晃荡在右边的墙壁上。我明明没有移动,影子却故意地在自主摇摆。我想起每夜被饥饿袭击的场景,有点紧张起来。“咚咚”。

“不用紧张。”老板娘眼神里透着某种光,区别于周遭,“我们已经决定录用你了。你明白的,另外一个参加面试的是男生……我们不太打算用男生。”老板娘带着祝贺的语气,“就只是问一个问题,回答好坏都无所谓。”

老板在一旁没有搭话,他只微微笑着。但他好像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就一个问题:你感到过饥饿吗?”老板娘浅浅吸了一口气,等着我。

那时候我想,这也能算问题么?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该感受到过饥饿。饥饿感源自于我们的器官,它们没有获得足够的营养便会催促肉体去摄取各种蛋白质、维生素,去填补那些能量的空洞。这算是什么问题。

“嗯,我饿过。我就是为这个而来的,你们这儿能提供更多的食物券,能拿到更多的蛋白质块和浓缩蔬菜液,我要填补饥饿感在我心里挖的洞。”我试图避开台灯的闪光。

老板娘听完我的讲话似乎有些失望没有发话,眼神飘向别处。我与老板对视了两次后,又陷入更深的沉默,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

沉默里,小房间外传来一些声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金属细微而优雅地碰撞,盘子在与刀叉木筷摩擦。这是旧时代才会有的东西——一些华丽又简洁的器具,用来剥开那些有形有色有味的食物。像是一种仪式。

老板望向通往大厅的小门的缝隙。

“嗯。不错。嗯。不错。”不知道他是在回应我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餐具的奏乐愈发协调,它们似乎卷入一种规律的漩涡中,螺旋地前进着。老板和老板娘没有在工作,应该是最后一拨客人。他们正享受着他们一天中最后的食物。

“咚咚”,我“饿”了,比以往的感觉还要提前。我已经没有能量块剩余。

饥饿的低语与餐具奏起的声音交响在一起,像是在催促着我。

行了。够了。别再没完没了了。我想要压抑住这种痛苦。我攥紧拳头,尽量不去看老板和老板娘。我必须要拿到这份工作。我需要更多的蛋白能量块。

我那时才有些意识到,这种饥饿并非通常的饥饿,它有一些特别。但我不愿意承认。“咚咚”,它敲击着我的心门。

“今天就开始工作吧?今天会有预付的工资吗。额外的食物配给券。我需要它们”我打断沉默,心里有点生气,但不是生老板和老板娘的气。



时至中午,餐馆中的人们开始加快他们冲刺的“步伐”。为了避免出现安全问题,老板娘特意降低了一些点太多食物的人的头盔上的脉冲。我也只好盯紧了他们,生怕谁的脑子“撑坏了”。我觉得尽管餐馆不会让人真的吃“饱”,但我想这样的欲望总是有极限的。不过,吃得最多的人免单?他们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

尽管餐馆中已经挤满了人,但门外仍然有很多顾客在张望,有的见状就离去,有的则鬼鬼祟祟地守候在门沿下,活像一个食品监督警察。我还是会随时注意警察们的存在,就算老板娘毫不在意。除了疯狂往“嘴里”塞食物的客人们和窗外的守望者们,餐馆里还有一些真正的“属于”这儿的客人们。他们不在意食物多寡,他们真心在意这个餐馆。

“厨房”又宕机了,我也是。我靠在餐馆靠中间的立柱上休息,望着客人们。我在数他们有哪些是“属于”这儿的,我可能可以与他们聊聊天,聊聊老板的事。大家好像都只顾着吃,没怎么说话。

6号桌的三位客人摇晃着站了起来,他们刚点了一份重庆火锅。他们干杯,又朝着老板娘的方向敬酒;12号桌的客人是常来的那对老年情侣,他们一直都只点钵钵鸡;9号桌的客人——那是一个从来都只坐9号桌的客人,他从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所以大家干脆就叫他“9号”。

9号一个人坐一桌,穿戴着惯常的浅棕色大衣和黑帽子,把脸藏在衣襟下。他只点了一份抹茶大福。

“您好,一个人?”我走到9号跟前。

“一个人。”9号回答。

“老板的事你知道多少?”我靠向他,又警惕着窗外。

“等等。”他对着空气咬了一口,然后取下头盔,“我实话讲,我不知道。”

“真的?”我不信。9号从来都是一个神秘的人。

“也许有一点,捕风捉影,胡乱猜测罢。”他也瞥向窗外。

“请讲,我盯着。”昏暗的窗外人影晃动。

9号扣起风衣袖子上的扣子,又调整了一下帽子,让自己稳坐在座位上,化成一尊影子的样子。

“很多人都讲,老板是因为违反了什么什么法律而被食监警抓了去,但我看不一定对。他们没那么笨。”他悄悄吸了一口气,“我是说‘他们’,不是指警察们,你能明白吗。他们需要老板。老板是个天才,能够创造出甚至不曾存在过的食物。所以,他们不会浪费老板。现在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再多的权力和金钱也没有办法换取自然的食物......”

“那老板还有可能回来吗?”我试图看着9号的眼睛。

“说不清楚。”



我第一次尝试老板的“菜”时已经离我入职大约一个多月了。那时候我虽然每天比以前要多吃一整块的蛋白质2号,但那完全没有办法缓解我的饥饿感。是的,过了一个月后我才愿意察觉这种感觉的不对劲。它大多在黑夜时袭来,然后敲着我心脏附近的某个地方。我意识到,原来之前通过能量块填满饥饿的方法并非是真正地解决它了,而仅仅是它敲门无果之后黯然离去。它没有被满足,它只是走了。

老板娘注意到了我心情的不对劲。

“开心一点。要开心一点。不论是为了客人还是你自己。”

我拿着记账本发呆。

“你尝尝老头子做的东西吧。就一次。说不定会让你开心起来。”

老板娘知道我对餐馆的生意稍微有些排斥。当然我并不是鄙视这种行为,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吃东西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吗,填饱肚子补充能量就足够了。但餐馆的客人们反其道而行,他们不填饱肚子,他们只是吃,那些虚幻的东西明明毫无营养。可我现在似乎没有资格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填饱自己,我连那种貌似饥饿感的感觉是什么都不清楚。

“你也感觉得到吧。你肯定感觉到了。”老板娘带着一丝媚笑,“尽管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出生就吃的是那些只有能量的东西,从未吃过真正的食物,”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但那是人类的本性,总会出现的。它总会出现的,那个怪物......”

我不知道那时我的脸上是否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老板娘呼出一口气。

“它从不需要什么,它只想要。”

于是我乖乖地坐在一张颇为干净的桌前,等候他们的发落。

“你想要点什么?”老板娘问。

“我不知道。”

“问问它?”

“它?...哦。简单一点的就好,我喜欢简单的东西。”我不愿理解老板娘的话。

“猪油拌饭怎么样?”

“行。”

一会儿后,老板娘将插着芯片的头盔举在我头上。“第一次,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但你一定会满意的。”我隐约听见远处的老板的咯咯笑声。

我闭上眼。头盔罩在了我的头上,脑后上方的某个部位出现了一点刺痛。两秒后,一阵缓和的脉冲撞向我的大脑。我能感觉到。像浪一样。然后我闻到了一些香气,从未闻到过的香气。“咚咚。”香气和那鼓声交叠。它要出来了。

“可以吃了吗。”

“可以的,随时都可以。”

我睁开“眼”,一碗白米饭出现在我“脑前”。上面的淡金色凝流体随着蒸气上来渐渐散开,滑向碗边,渗透进米粒的缝隙里。它们在饭粒中翻滚,振动,将气味变成潮水向我冲击而来。“尝尝看。”我对自己说。然后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唇齿在自己咀嚼,粘黏的米粒自主地乱窜。我控制不住它们。

吞咽。

然后我陷入了一种迷乱之中。不能简单地说这是一种不适应。就像是呼吸着城市空气长大的孩子突然闻到乡间的花田之味一样,美好是会冲昏头脑的。又在刹那之间,我终于感觉到有一个空洞被填满了。嗯,那“咚”声不再响。它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但这并非驯服,它总会再来的,它想要时便会再要。美好在心脏附近炸开,自由地互相渲染,不受掌控。

我任由这种美好冲昏我的头脑。



临近打烊,还有三桌客人在奋战。他们根本数不清自己点了多少菜。老板娘从“厨房”走了出来,带着一脸的汗水和机器溅出的油渍。她坐在餐馆中央空的桌子上,背躬着,望着最后的客人们。她累坏了。

“值得吗?”她突然开口。

她是在问我吗?

“什么?”我说。

“等彻底结束之后,我请你再吃一顿。免费的,工作餐。”她挤出微笑。

我把之前客人们留下的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又回到老板娘跟前。她在发呆。她眼眶有点红,好像刚哭过,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许只是她今天太累了。

最后的三位客人干脆扔掉了餐具,他们直接用手。疯狂地在空盘子里捞着东西,没有要停的样子。

终于有一位放弃了。

又有一位取下了头盔。

冠军是他们三个当中身材最瘦削的,眼睛却最炯炯有神。他和其他两人握了手,将他们送出门去,又回到店里面。他凑到老板娘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又给那两位选手买了单。老板娘的心情好像舒畅了一点。

我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拿了免单却还要帮别人买单。

“你为什么这样做呢?”我直接问他。

“有没有达到极限我不太在乎。我也大概一辈子不会再想吃东西了。也没有机会再吃。”他从桌椅上拿走棉服,披上身出了门去。

老板娘让我坐着等一会儿。餐馆大部分地方的灯光都关了,只留下中央顶部的一盏;阴云压至屋顶,更深的夜幕降临。光线渐渐被蚕食,所有肮脏不堪之物都该出来。我不知觉地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咚咚。”

哦,它又来了。正是时候。

老板娘关掉轰隆隆的机器。这个老家伙终于去安度晚年,虽然有些孤独。

芯片插入。刺入头部。调整。脉冲。知觉弥漫。

“咚咚,”它还在。

“咚咚咚咚,”它更加剧烈了。

“咚咚咚咚咚咚......”它在哭泣。

一瞬间,那种渴求、冲动、欲念散布全身:我的嘴想吃,我的眼睛想吃,我的背想吃,甚至我的乳房也想吃。我的饥饿达到了极限。它明明应该被满足的。但它想要的更多了。我不得不摘下头盔。

“怎么了,不好吃吗。”老板娘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没有,完全没有。和老板做的几乎没有分别。”我感觉好一些了。然后站起身来。“多谢照顾。”

老板娘没再多说什么。她让我再检查一下屋子内的东西,便提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挎包等候在门外。她见我出来,便关闭了总闸。

她锁好门,转过来面向我。她应该有话对我说。她又想起了什么事。

“我东西忘拿了。”老板娘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打开电闸。打开锁。

她走进黑暗深处。没开灯。

我看见餐馆淡橘色的招牌慢慢亮了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一边,导致它只有一半亮而一半不亮。因为下午下了雨,亮的那一半甚至在不间断地闪烁:

End of

End of

End of.....


End of End of hung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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