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奇幻组第一轮] B3 《舞台机关之枪》

关键词:脉络

故事都必需一个开始,于是故事开始了。

人物是你,地点是破败的巷道,时间是夜晚,环境是四周漆黑、只能看见远处的霓虹灯光,事件是你正在拼命奔跑,原因是你身后有两名黑衣人追赶。

你明白自己为何被追赶。几个小时前,你听见了敲门声,开门后却只见到门前的匿名包裹。你怀着拆弹的决心打开包裹,拆出来一把枪和一封信。枪的模样像是Ruger MK IV,枪膛上有优美流畅的线形蚀刻花纹,无数线条汇聚于枪口附近的圆形凹槽。信上说,信是给你的委托信,委托是让你保护好枪,枪会有许多人来争抢。

枪现在揣在你身上,信在几个小时前被你阅后即焚,而黑衣人是在晚饭饭点时踹开的你家大门。

你没吃晚饭,你空腹跑了很久,你进入了注定有尽头的小巷。三者合一,其结果自然是你背靠着死胡同的高墙,气短的同时隐隐感到低血糖。两名黑衣人意识到自己离成功只剩一步,开始摆出谈判的架势。当然了,是武力威胁下的谈判。

“听着,只要你肯交出那个,我们就不……”

你迅速从腰间抽出枪,做好射击准备。你看见枪膛的花纹正发出光亮。

你还记得,信上说,当枪膛的蚀刻线从扳机开始发出光亮,最后汇聚到凹槽时,就可以扣下扳机了。你还记得,信上说,你可以随意使用枪。

于是你扣下扳机。

“咚”、“啪”两声,黑衣人应声扑地。你看见两人中间,突然出现了女性站立的身影,还看见了她手中电击枪跳动的电光。

“还好,我还没来晚。”

你猛地觉得,这身影与这音色格外熟悉。

承,其之一

故事从开端延续。

酒吧的名字叫ChrysiLex,徽标是金色贝壳衬上花体的店名。酒吧隐蔽而又安静,是你很久以前寻找到的宝地。带你来的人名字叫朱槿,你曾经在博物学图书上见过这个词,这是一种红色的花。朱槿用电击枪放倒了黑衣人,于是你欠了她人情,但她只是带你来到酒吧,让你请她一杯。

朱槿带你坐下,对名牌上写着Roprehetta的酒保说:“罗比,老样子就好。”随后,两杯深浅不同的蓝色溶液端了上来,罗比给你的老样子叫Suicide Blue,甜蜜而粘稠;给她的老样子叫Chilly Bullet,清爽却苦涩。

你抿了一小口那杯蓝色,它与记忆中一样甜蜜,能引出多种神经递质带来慵懒的快感,让你几乎忘了自己还没吃晚饭。而她用吸管吸起冒着气泡的苦涩,然后开启了话题:“很抱歉打扰你休假,接下来可能要很忙了。”

而你只是回答:“现在吗?我不知道自己还行不行,我尽量吧。”

她笑了。你注意到朱槿的脸上除了难以描述的笑容外,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自从你第一次见到她开始,这样的笑容常常挂在她脸上。这是你赖以维生的分辨力消失之后,能从中读出的最深层的含义。

她晃了晃杯子,又吸了一口气泡酒:“我讲一讲具体情况,从枪开始吧。枪的握把上写的S.E.M是sclopetum ex machina的简写,这东西的制造者是CAT(Community of Abnormal Technique),他们说这东西可以阻止NPC(Narrative Purification Collaborator)的计划。至于为什么寄给你保管,我想你也清楚他们最近的状况。”

在你休假之前,曾经听说过本地一些地下团体发生了冲突,其中一方是曾经与你合作过的CAT。小道消息说,CAT与NPC之间起了冲突,以至于成员自身难保。朱槿似乎看出你还有对CAT的记忆,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介绍起背景故事:“刚才那两位是NPC的人,他们给要搞的计划起名叫Requiem ‘Lachrymae’,说是要维护本层叙事的纯洁性。他们搞事能力很强,恐怕你暂时不能回家了。”

你勉强点点头,虽然你在点头,但实际上你基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朱槿则漫不经心地晃着玻璃杯,似乎视线并不在你身上。她看了看右手手腕上的表,然后对你说:“拿着这个,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暂时没法陪着你了。”她交给你一张叠好的纸,喝光剩下的饮料,然后转身离开了酒吧。

你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是一大段印刷文字,看上去像是标题的地方写着《在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等作品里最常遇见的是什么?》,作者处写着契诃夫。你努力回想学校里学过的文学知识,才依稀觉得这与你接到的事务或许有联系。纸上还有一行手写的字:“到布拉塔街156号,4-11号房。”是她的笔迹。

你喝光了朱槿给你点的饮料,离开了酒吧。你出门时,罗比对着你的背影做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

布拉塔街156号,廉价且逼仄的公寓楼,由石砖与瓦片堆成,为了省去造价而放弃了瓷砖和油漆。给4-11房开门的是一脸疲惫的男人,名叫卡梅尔·卡美利亚,是如今罕见的炼金师和怪癖集合体。他与你一起经历过不怎么愉快的合作。他今天打扮得干净整洁,但脸比死人还要惨白。

“哦,是你啊,杰德·莫斯里。看在朱槿的份上,请进。”

他穿过一片混乱的客厅,把你领到沙发前,沙发似乎被三百多只不同种类的宠物猫破坏过。这种事情卡梅尔真的干得出来。你坐上沙发,靠它支撑自己的身体,感受着沙发松散的构造,同时闻出空气中数十种来自于不良生活习惯的气味。职业习惯使然,你依次分清了这些不良习惯,并与记忆中的卡梅尔对比。结果分毫不差。

卡梅尔看见你瘫软在沙发上的样子,转身走向厨房,扔下这么一句话:“你肯定光跟朱槿去喝了酒。还是珍惜一下生命吧。”一阵厨具狠狠碰撞的声响停息之后,卡梅尔端来两根香肠和一个煎蛋,还有一杯牛奶。

你不喜欢牛奶,于是卡梅尔带着异样的眼神端过牛奶,像极了照顾挑食小孩的幼教。但他比你年轻,而且比你更挑食。他喝着牛奶,在你吃东西时补充说明了一些背景故事:“是这样的,你知道上层叙事理论吧,就是说整个世界是个故事,而且还是故事套故事的那个。NPC的那些人就信这个,还要搞一个净化计划,说故事的一切发展都要严格合乎逻辑与常理。”

你停止咀嚼,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你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卡梅尔看得出来你的状态,继续补充说:“对了,让你休假的那个雨幕事件大概率也是他们搞出来的。”

“嗯,我在听。”你发出含糊的声音,做出基本无意义的回答。你能明显感到,自己的大脑在阻止你继续思考。

“你没有听。”卡梅尔立刻反驳了你发出的无意义声响,“吃完之后睡吧,好好休息。”

于是你吃完了卡梅尔特色的简易夜宵之后,被他赶上了床。而他则说着“我在门口守一下。你来之前有NPC来找我,我把他埋了。”然后他展开折叠床,坐了上去。你躺在床上,感到有些挫败,因为这是你成年后第一次被人撵上床睡觉。

承,其之二

你做梦了。

你梦见纯白的空间,面前是一个大理石雕刻的拱门,拱门的柱子上刻着许多希腊戏剧的场景,拱门最顶端有一张脸。脸开口说:“凡是提到了梦,人们都会觉得梦与现实有联系,然后期待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梦境对应。”你觉得很有道理。随后你身后突然传来大喊:“我受够了!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这么久还没有到正题!”

于是你醒了。

你顺着食物的气味来到了餐桌。卡梅尔的早餐里有牛奶。两杯。然后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把牛奶全喝了。你依然吃了两根香肠和一个煎蛋,因为卡梅尔处理食物的能力仅限于此。

“我们要去哪?”你问卡梅尔。

“带上那把枪,我们去找人带我们见NPC。”

又一次,空间转换,而你却对此缺乏实质上的感受。你呆呆地望着天空,云层遮蔽住更高的大气,呈现出一种呆板的灰色。这让你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场雨,你站在雨中,任由不知名的液滴润湿身体,随后失去了一切思维。当你再次醒来时,朱槿坐在床边,像是照顾病人一般陪着你。而你只是单纯感到大脑被胶水牢牢固定住,无法进行任何深层次的思考。

卡梅尔突然拉住你,车辆从你面前擦过,好几秒之后你才对此感到害怕。

“就算是及时给了干扰剂,还是傻成这样了吗……”你听见卡梅尔低声喃喃。

卡梅尔拉着你进去小巷,从阶梯上向下走去,在日光无法照射的城市角落中穿行。你依稀记得这条路卡梅尔走过很多次,他总是在需要某些东西时才会来这里。如果问他,他会说自己这里有一个朋友在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除此之外不透露更多信息。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能透露太多信息,因为你参观过他的工房,见到了许多不可描述的药品。这些药品必然要有一个获取渠道,而这个渠道正是他口中的朋友。这位朋友在城市不见光的角落有一个小门面,店面开在下水道的入口边,破旧木门上奇怪的黑色标记暗示了店家的经营内容。

你和卡梅尔站在木门前,虚掩的大门后透出一丝黑暗,却没有人的气息。卡梅尔缓缓推动木门,尽量避免门轴上铁锈互相摩擦发出噪声。你的视线穿过渐渐敞开的大门,看见了阴暗古怪的地下商铺。商铺内陈列着各种物品,穷尽人类想象力的各种物品,但没有本应出现的店主人的痕迹。卡梅尔走向用门帘隔开的后台,你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握着那把枪,警惕地扫视四周。

如果这时听见响动,那你一定会像小动物一样受惊吓。

而且你确实听见了响动。你听见卡梅尔倒下的声音,还有正门被关上的声音。

后台与前门各自走出来一个黑衣人,你昨晚一定见过这两位。在你还没来得及抽出枪的时候,来自后台的那位就直接架住了你。

“只要你保证不乱动,我们就保证自己按绅士的标准行事。”架住你的男人将头靠在你的右耳边,用略显轻浮的语气如此说道。

“这是性别歧视。”你虽然无力挣扎,但还有力气抗议道。

“是吗?”他的头仍在在右耳边,“你就不关心自己外套里那个发光的小玩意儿吗?”

你低下头,看见外套中发出一丝白色的光芒。光芒虽然微弱,但在昏暗房间的衬托下足够显眼。前门的男人缓步走上前,他的意图很明显。大概他与你的距离还差一步的时候,光芒熄灭了。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也都没有深入思考这一现象背后的因果。

万事万物都遵循某种规律发展,事件是节点,而因果逻辑等种种难以说明的关联则将节点连接成网络。最终出现在世界上的,是如同叶片与人体中交织的管道一般的事物,这三种存在都被人命名为脉络。但你并未理清这些,只是突然感到背后的人松开了手,随后不知道被谁狠狠推到一边。当思维能够跟上事件的时候,那两位黑衣人又倒在了地上。黑衣人真是高危职业。

这一次放倒他们的人,你也曾经见过。你被推到在地上,向上抬起头,看到昏暗房间中唯一站立的身影的时候,立刻认出了这身影的主人。

是罗比。

放倒了那两个男人之后,罗比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玻璃管丢给了你:“拿好了,虽然这东西在体内最多十小时就会被代谢掉,但在药效时间内处理完事情应该没问题。”

你勉强接住了玻璃管,没让它在地上摔碎。然后,你抬头对罗比说:“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于是罗比轻轻咳了两声,讲解起了第三段背景故事。

“Suicide Blue和Chilly Bullet这两种酒,调制的时候思路是一致的:它们的口味是由名字决定的,名字给人带来的感觉必须要与酒给人的感受吻合。换句话说,这两种酒是为了它们的名字而制造出来的。

“很不巧的是,这个世界也很可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制成的,我们的世界尽管存在,但或许都是为了某个故事而服务,所有的人与事物都是临时拼凑的,就连背景故事也只有剧情需要的部分才存在。许多无关的事件、故事中不会提到的事物或许干脆就不存在。

“甚至可能说,你以为自己休假、无法深入思考甚至忘记了许多事情,都是因为雨幕影响了你。但实际上,这一切更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在故事中是不必要的,所以才被某些原因掩盖。就连这个原因也只是编造的近乎合理。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制造S.E.M,舞台机关之枪,希望它能让我们这个世界成为独立而自主的世界,而非某一个上层叙事的无用附庸。但NPC他们想让所有人按照上层叙事的意愿行事,让所有人的意志和行为遵从所谓的合理逻辑的控制。之前是那场雨幕事件,这次是的Requiem ‘Lachrymae’,他们会不断实施计划,直到成功,或者完全失败。

“很抱歉再次把你牵扯进来,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请帮助我们,拜托了。”

承,其之三

你回到正街,手中握着罗比给你的玻璃管。玻璃管里装着墨绿色的透明液体,你晃动玻璃管时,能够观察到液体呈粘稠的油状。

这是朱槿拜托卡梅尔制作的药剂,但卡梅尔却把制备到提纯的一系列工作交给了开店的朋友。那位朋友名叫伊利尔,本该是带着你们混进NPC之中破坏项目,但现在他和卡梅尔一起躺在自家店面的后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罗比也要留下来观察情况,顺便处理一下昨晚被朱槿电晕了就走的那两位。

伊利尔制作的面具与你的脸接合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带上面具的记忆,一定会认为自己并非自己。你并不喜欢面具的触感,因为你能感受到,它是由百分百的纯净人皮制成的,向内的一面则用小刀微微划出各种符号,不明的药剂浸入其中就能让它发挥全部功效。现在你的面容不属于自己,喉咙发出的音色也不属于自己,就连身体分泌的代谢产物的独特气味也不属于自己。

只有这样,你才能混进目标。

NPC的集会地点在某个废弃工厂的装配车间,这家工厂在关闭前生产齿轮箱。你并没有多么强的意愿来支撑你前往那里,只是无意识地漫步,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向目标靠近。虽然你知道,只要喝掉玻璃管里的液体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你实在是担心它的口味。

最后你还是一口喝下了那东西。很不幸的是,你没有尝出任何味道,药剂没能引起你的任何感官活动。你并没有感到它起了什么效果,就连安慰剂层面上的效果也没有。你摇了摇头,把空掉的玻璃管扔进垃圾桶,然后朝着废弃工厂走去。

工厂内十分安静,安静到让你产生NPC全部成员只有那两位黑衣人的错觉。你向着记忆中装配车间的后门走去,并没有在意这样的记忆为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就在见到工厂的一瞬间,就已经了解了它的构造一样。你缓缓推开后门,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而车间内外也确实没有声响。

装配车间里的各种机械被挪动到了墙边,中间搭建着一个祭坛一样的构造物。构造物基地是四棱台,棱台上漂浮着一个圆环,四周则连接着混乱的线路。虽然你在电工这方面的知识只有皮毛,但你依然能够看出来,这样的线路一定会把专业人士气到脑溢血。你靠着墙慢慢探索车间,小心地注意着四周是否有他人存在的迹象。无论是声音、物体还是气味,现在都会被你发掘出来,随后他们会引导你推断出背后隐藏的结论。

你的感官正在一点点苏醒。

正因此,你才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气息。那是熟悉的气息,你与上方的人一定在什么时候见过,并且你还记住了那人的特点,就像记忆一串特定的哈希值一样。

“从阴影里出来吧,杰德。我们没必要这样互相躲藏。”

于是你撕下面具,从外套里抽出枪,登上身旁的阶梯,走上了平台。那人脸上带着一种融合了自大与轻蔑的笑容,视线死死地落在你身上,说话的语气却意外地平静:“我想,现在你应该能够想起我了。我可一直看着你的故事。”

你当然想起了他,多亏了那管绿色的东西。迪亚博路斯·金杰,NPC的核心领导者,上一次的雨幕和这一次的Requiem “Lachrymae”的主要策划者。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表情看上去甚至像是认为自己不用动手就能解决一切。

“嗯,不错,恢复得很好。看来伊利斯虽然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人,但身为药剂师的能力值得信任。杰德,你得感谢朱槿和卡梅尔,要不是那两个人,你现在不可能站在这里,还拿着我让CAT制作的枪。”

你低头看了一眼枪,花纹上的光亮离圆形凹槽很近了。金杰并没有理会你的小动作,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我也不管什么俗套与否,讲一讲第四段背景故事吧。舞台机关之枪本该是用于合理化剧情脉络的道具,只可惜CAT并不愿意接受现实,迷信他们臆想中全知全能的自由意志。我一直看着你的故事,从收到枪一直到你走到这里。虽然很狗屎,但是我还是得说,你作为主角很糟糕,你的朋友们作为配角很糟糕,剧情的脉络和详略都很糟糕,节奏也很糟糕,各种无意义的没头没尾的设定更是特别糟糕。”

他稍微顿了一下,用鼻子喷出一口气,就像是鲸类终于换出的长气一样,只是多了一层字面上与内涵上的嗤之以鼻。

“CAT以为只要让舞台机关之枪有能力修改故事的脉络就行了,于是安心地做出了一个残次品。你们得到的也并非自由意志,只是比三流还低贱的小说,因为你们只是抗拒合理有序的因果逻辑,转而让无意义和无价值控制你们。衷心为你们感到可悲。杰德,你要开枪的化请尽管开,你们最多毁掉这个故事,让整个世界失去价值。开枪吧,用本能拯救世界的道具击杀整个世界吧。”

他的话让你感到恼火,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你能看出,在这嘲讽之下的只是世间常见的固执己见。你在意的并不是世界如何,而只是在单纯的个人中心主义指引下关心自己的情感与冲动。他让你感到不悦,于是你把枪口指向他,扣下了扳机。

你开枪的时候,蚀刻线上的光亮恰好汇聚在凹槽里。

转,其之一

枪将故事引入转折。

你听到了巨响,整个车间开始震动。正门被人推开,祭坛被人启动,圆环高速自转,中心出现了发出白色光芒的界面。这些白光像湍流一样绕中心旋转,仿佛能将一切事物吸入某个不知名的洞穴。

“把枪交给我吧,杰德,趁这一切都还不晚。”金杰开口了。你能看出他在这句话里加入了某种力量,却已经无法躲避。

这句话仿佛来自某个无比伟大事物,或是某个巨大却无法详细说明的个体。你从中感到一股压迫,感到一丝诱惑,感到想要顺从,虽然你知道这只是内容普通的话语。只要把枪丢尽圆环之中,一切就都能结束,即使你的超我极力试图制止,但本我与自我早已服从了这话语的主人,让你的右手缓缓向前伸去。

随后,你的颈部传来刺痛。这让你的精神从溺水一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是电击枪。

“中午好,迪亚博路斯。”朱槿精神十足地向金杰打招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用这招。今天到场的成员也不少呢,你准备开始了吗?”

“中午好,朱槿,很高兴见到你,如果你不是现在出现的话。”

金杰向你冲过来,你读出他的动作目标是你身后的朱槿,但却不知道为何他会如此行动。朱槿有很多事情没有讲给你,你对她的过去所知甚少。你只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并非因为这是世界上未设定的内容,而是朱槿确实没有讲给你。

你本想向阶梯下跑去,但是NPC的成员们已经渐渐围了过来,就要登上阶梯。于是你和朱槿交换了眼神,计划好了下一步行动。朱槿跑向平台边缘,而金杰也跟着冲过来,站在下方的几名成员也到了边缘正下方附近,似乎以为自己能接住你们。

朱槿开始与金杰近身搏斗,一点点将他带到边缘,你则趁机向他们跑去,试图从另一侧抱住金杰。又一次交换眼神,你和朱槿一齐发力,带着金杰从平台的边缘跃向圆环,最后落入了圆环中的白色漩涡。

转,其之二

你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下坠,在充满话语的隧道中下坠。你听见了许多声音,朱槿的、金杰的、罗比的、卡梅尔的,还有一位不知名的男性的。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十分均匀,声音粘稠地滴入你的耳孔,顺着听神经爬向大脑。你感到不住的恶心,想要逃离这个隧道。

于是你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了纯白色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有一个大理石雕刻的拱门,门柱的浮雕上是希腊戏剧中的神乘着舞台机关降临的场景,而顶端则是一位文豪的头像。你觉得这个拱门是某种缝合怪。

那位文豪开口说:“还记得你在伊利尔店里的时候,枪的光芒突然消失,然后罗比就出现了吗?枪是会走火的,尤其是那种已经上膛、随时准备发射的状态的枪,这是故事中的必然,也是故事中的巧合。金杰和罗比说得没错,我们的世界确实只是为了某个故事而临时创造出来的,但并不是你所经历的故事,也不是金杰一直关注的故事。因为他读到的只是无趣且低端的故事罢了,对,就是你的故事。”

拱门上的石像开口说话,你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场景。

“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均有其脉络,但并不是纯粹符合优秀小说标准的脉络。实际上,世界上需要无序和非逻辑,需要对所谓的故事逻辑宣告叛逆,这正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也是舞台机关之枪存在的意义。它不是为人批评的希腊快乐,而是这个世界运行的特征。恭喜你,杰德,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现在,回到你的世界吧。”

拱门内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界面,是与圆环内相似的白光漩涡,但你能透过白光看见外面的世界。你能听见有人在鼓掌,向你报以恭喜,因为你走完了这段毫无条理又节奏怪异的故事。虽然这段故事一定不会成为上层叙事想要的小说。

世界的一切按照好的故事的标准允许,这是金杰追求的道路,因而他想出种种办法让人们遵循故事的逻辑。而CAT制作舞台机关之枪的人却对此叛逆,让枪能够随意甚至胡乱更改故事的脉络。但你却对这样的叛逆感到一丝厌烦,因为大多数人的叛逆,只不过是一种从众,一种别样的定势思维。有一瞬间,你甚至感觉,自己想要对叛逆进行叛逆的想法,也只不过是定势。

于是你再次选择成为自我中心主义者,忽略掉理性与逻辑,纯粹凭借冲动行事,就像是你一直以来所作的一样。

你抽出枪,对准了拱门上的头像,问道:“那如果我都拒绝呢?”

“你自然可以拒绝,毕竟你不是上层叙事真正希望的主角,你的故事也不可能被他们选中。”那位文豪如此回答道。

于是你扣下了扳机。

故事需要一个结尾,无论如何,故事走到了结尾。

写不下去而烂尾也好御都合主义也罢,这里便是故事的结尾。你向那位大文豪开枪,然后由于种种你不明白的原因,这个世界切断了与上层叙事的关联,你们三人返回了现实,金杰在NPC成员的面前举枪自尽,NPC当场解散。

这些都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你与朱槿来到了ChrysiLex,卡梅尔和伊利尔在这里等你们有一会儿了。你与朱槿坐下后,罗比端来了饮料。卡梅尔点的叫Mare Nectaris,泛着棕黑色的光,苦涩与辛辣感极其强烈;伊利尔点的叫RomanticChildren,深绿的色彩中带着纯粹的酒精味。

卡梅尔面不改色地喝下自己的酒,问道:“所以,事情最后怎么样?”

事情怎么样?未曾收回的伏笔、混乱的轻重缓急、毫无特点的人物和情节、意义不明的说教,还有一大堆不胜枚举的致命缺陷。虽说这些东西对小说而言是缺陷,但你却觉得它们或许并没有什么意义,至少对现实而言如此。

你摸了摸怀里的枪,深感这个世界就像是不入流的小说家写就的。现在回想起来,你经历的整个事件完全符合马克吐温的某句名言,但你并不在意这些。你不是小说家,也没有把故事卖出去然后广受好评的必要。

于是你喝了一口自己面前深蓝色的溶液,让甜蜜感激起幸福的神经信号。

故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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